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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绍宽(1867-1942),字次饶,号厚庄,近代温州地区著名教育家、社会活动家,出生于平阳白沙刘店(现龙港市刘店社区)的一个书香家庭。祖父刘焕章,国学生,娶张家堡杨配篯二妹为妻;生父刘庆祥,字玉溪,县学廪生,善篆刻,娶薛家桥薛小渔之妹为妻;嗣父刘铭新,童生,娶杨配篯之女为妻。
刘绍宽二岁随嗣母寄居张家堡外家,他自幼聪慧,又深受大夫第浓厚文化的熏陶,成年后在张家堡开设私塾多年,培养了包括王理孚、杨悌、殷汝骊等众多优秀门生。庚子“神拳会”事件后,刘绍宽逐渐在地方治理领域崭露头角。光绪三十年,他前往日本游学,深入考察学务,撰写了重要著作《东瀛观学记》。归国后,他致力于平阳和温州的新式教育事业,成为推动温州教育进步的坚实力量。在朝代更迭的动荡岁月,他积极参与地方治理,展现了非凡的责任担当,励精图治,成就斐然,为地方教育和治理做出了卓越贡献。
1919年刘绍宽移居平阳白石街,他羁旅外家五十年,他和他的子女在张家堡生活成长,这片沃土不仅是他成长的摇篮,更是事业腾飞的优质平台。他耗时超过半个世纪的《厚庄日记》,不仅是他一生轨迹的翔实记录,更是一部鲜活的历史档案,详细记载了众多人物故事与时代变迁,为后人探索研究温州近代历史文化提供了宝贵的资料。
一、暮云亲舍
刘绍宽出生于1867年11月8日,次年生母薛孺人因病去世。在征得母亲杨老孺人的同意后,刘庆祥把不满两岁的儿子过继给已经四十三岁的大嫂杨氏。杨氏系奉直大夫杨配篯公四女,二十七岁丈夫去世,膝下无子,为了照顾翁姑,她节哀奉养,尽孝妇道。当时家道中落,杨氏变卖自己陪嫁的金银财宝,用换来的四百余两银子来辅佐家用和孝养翁姑,展现了非凡的坚韧与贤德。
张家堡后仓大夫第杨氏是平阳的名门望族,自杨配篯1861年去世后,杨家因带领乡绅抗击“金钱会”的功绩,成为江南垟的社会文化交流中心。
1868年,为了把嗣子抚养成人,培养成才,嗣母杨氏决定携带刘绍宽到张家堡大夫第居住,杨氏中年抚子,得到兄弟们的关爱,使得刘绍宽能在这样浓厚的书香氛围中成长。刘绍宽与杨家的这层先赋性关系,为其日后文化资本的累积和关系网络的拓展奠定了重要基础。
1873年,刘绍宽与表弟慕侃(字子訚)从杨琴舟(名绍闻,字舆巽,榜名佩言,岁贡生)先生学句读。从此与表弟子訚同学十四年。舅父杨纯约、杨镜澄对他始终关爱有加。
1874年,从杨省三先生学。先生名佩箴,张家堡人,县学附生。
1877年,从杨巽卿先生学,先生名佩琛,张家堡人,县学附生。
1878年,后仓大夫第因人丁兴旺和眷属佣人增多而分家,为了让刘绍宽潜心研读,杨母携他赁居距舅家约一百公尺的中仓杨玉笙宅西庑,从此走读于后仓舅家,时年从周穆生先生学。
1879年,三舅母项孺人请来精通八股文的侄儿项雨农(名廷骐,小南人,岁贡生)给儿子杨慕侃与外甥刘绍宽共同授课,二人互相切磋,学业大进,准备向科举考试发起冲刺。
1883年,为进一步提升杨慕侃的学业水平,三舅父聘请了瑞安许黼宸(瑞安人,己丑科举人)先生专门教授他们骈文技巧。同年四月,刘绍宽参加县试,经过四场考试,获得“总案第一”,受到知县汤肇熙欣赏,同年六月,在府试与秋院试中,刘绍宽和杨慕侃均以卓越成绩脱颖而出,一同考取了邑庠生。
同年秋,刘绍宽随从平阳训导吴承志治考据学。同年北港周锡光(字幼康)从学杨镜澄,从此成为好朋友。同年冬,刘绍宽与鳌江绅商陈寿民胞妹陈氏夫人结婚连理,正所谓“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”,双喜并至,使年逾六十的老母亲乐开了怀,高兴地说:“汝能自立,吾无忧矣”。
二、苜蓿生涯
1885年,杨家请来新科拔贡周恩湛给杨慕侃和刘绍宽等授课。杨家与泰顺周家历来交好,周恩湛哥哥周恩煦跟杨镜澄是好朋友,曾经师从孙衣言、孙锵鸣、黄体芳,同年拔贡,官江苏直州州判;杨镜澄曾经利用文成会为好友周焕枢赴台湾赠资助行;周恩湛弟弟周恩錡,字季兰,精通文史,1908年在曾经在张家堡的关西小学担任教导主任,后来他考取副贡,曾受聘为浙江省考官;周季兰辞职了以后,他的妹妹周缊馨(顺溪富绅陈少文之妻)在关西小学执教,周缊馨先生去世时,关西国民学校学生杨夏齐、杨肃、刘振、刘勉、林刘任等曾同往南雁西洞拜挽并作誄词。后来周恩湛兄弟和刘绍宽的通信中,都会托他向二舅杨镜澄先生问好。
1887年,长女刘淑英出生,为了支撑家庭生计,刘绍宽在从舅杨佩华(字毓材,号湘三,清邑庠生)家开塾授课,他的第一批学生就是表弟杨慕俦(字叔同,国学生,福建巡政厅巡检)和十一岁的王理孚(字志澄,名虬髯、髯翁)。王理孚出生在慕贤西乡陈营里将军垟吴家,九岁时其父王寿龄将他托在张家堡后仓姨父杨佩华家居住,拜杨镜澄为师;十岁从杨玉笙学句读;自从拜刘绍宽为师后,先后五十年不易他师。后来成为平阳地方名人和鳌江开埠先驱。
张家堡地方乡绅云集,文风昌盛,私塾遍布前仓、中仓和后仓,除了张家堡前辈杨琴舟(名绍闻,字舆巽,榜名佩言,岁贡生)、杨湘舟(名绍葆,字以芝,榜名佩藻,岁贡生)、杨穆如(名大涵,字荪庭,榜名熙春,附贡生,六品明经)和杨巽卿及杨省三等塾师外,还时常邀请项雨农、陈锡琛、鲍铭书、朱子昭等名师前来授课,许多江南垟富绅子弟慕名送来读书,但这也给刘绍宽的私塾生涯带来很大的压力。
1888年正月,为助力杨慕侃攀登科举高峰,杨镜清邀请瑞安金晦(名鸣昌,字志曾,一字稚莲,号遁斋)到大夫第为慕侃授课。金晦以其渊博的颜李之学及卓越的算学造诣,声名远播,吸引了众多江南垟的学子,如刘绍宽、黄庆澄、鲍铭书等纷纷前去求教,在金晦的指导下,刘绍宽的知识和学业大增,世界观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。
同年在舅父杨镜澄的引领下,刘绍宽拜见了太仆孙衣言和平阳县令汤肇熙。这一年年他开塾于杨慕俦家,学生有杨慕俦、王理孚和内侄陈毓琦。同年次女刘念萱出生。
1889年,刘绍宽在舅父的推荐下,赴瑞安向黄绍箕、孙诒让等名绅请教。这一年的学生增加了表弟杨慕侁(册名灏,字筱蓉,国学生,希政司经历)。同年十月初七,嗣母杨太孺人因病去世,享年六十三岁,二十三年的抚养之恩,让刘绍宽一生敬拜。
1890年,三女宝璁出生,刘绍宽在中仓自家开塾,学生增加了表弟杨慕价(名瑞春,号季藩,国学生,兵马司吏目)和高景盛。同年他从吴济庵先生习算术;好友黄庆澄移居上海,特地为他订购《申报》,以拓宽视野。
1891年,在仲舅父杨镜澄家课其子慕佺,王理孚等仍从附读。是年认识瑞安陈志三、泰顺周丽辰两先生。
1892年,在家授徒,从学者理孚、毓琦、曹澍(留学日本,举人)等十一人。八月十六日,生父刘庆祥去世,留下年幼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刘绍瑀(字仲琳,小名福泉)和刘绍宸。
1893年,开塾中仓味义根书斋,学生有曹澍、陈云章、白玉振和弟弟刘绍禹。
1894年,开塾大舅父文林郎杨纯约家,学生有表弟杨悌、弟福泉、内侄陈毓芝和白玉振。七月赴省城省试,九月十一日长子出生,因刘绍宽当时在缙云回家的途中而取名缙生。同年母杨太孺人奉旨旌表,入祀节孝祠。
1895年,开塾中仓味义根书斋,学生陈毓芝、白玉振、吴玉阶等10人,殷汝熊续来请业。时年其好友鲍铭书在张家堡授徒,寓居张家堡前仓。
1896年,开塾中仓味义根书斋,学生有弟福泉、吴玉阶、陈云章、白玉振,新增从学林慕翰、周宏毅等共10人,是年刘绍宽补廪生。同年鲍铭书在后仓授课杨悌。
1897年,刘绍宽考取“文行优秀”的拔贡生,并取得赴京朝考的资格,朝考路经上海,谒见陈虬、宋恕,多所请益,抵京后会晤黄绍箕、徐班侯等同乡前辈,朝考后,会试总裁徐树铭赞赏其才学。
同年刘绍宽担任鳌江书院山长,同年长女刘淑英许配鳌江王景孚,次女刘念萱许配林官仓林俊卿(字凤翘)。
1898年4月,刘绍宽赴京朝考,初试获得浙江一等第九名,保和殿复试被黜,在京期间他拜会了瑞安孙、黄两家官绅......同年,四女刘瑞麟出生。
1899年,刘绍宽因邀到县城西隅俞蔚文宅开馆。这时他萌发改革教育之志,欲约“同志数人,联馆分任教科,设十二目”,包括文字、经学、哲学、史地、数学、物理、体育卫生、掌故、时务、词章及应试学,把科举时文放在最后。
同年,孙诒让与刘绍宽初次相见,在刘绍宽早年的关系网络中,瑞安孙诒让是极其重要的一环。刘绍宽文教事业的起步多有孙诒让的引领和启发,可以说孙诒让是其早期事业的引路人和重要助力者。其中的渊源即来自张家堡杨氏与瑞安孙氏的世交背景。
三、众志成城
1900年正月,刘绍宽开塾于举人杨慕侃书院,学生有两岁的慕侃儿子翼孙、杨悌、志朗、绳孙、刘福泉、宋季玉和殷汝骊(字铸夫,留学日本,民国首届国会议员,曾任财政部次长)。同年长女出嫁王景孚,五女刘少麟出生。
同年,平阳蔡郎桥金宗财等成立“神拳会”,吸引大量江南垟的农民加入,由于官府暗中支持,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面临着极大的危险。
六月初九日,乡绅报告神拳会将于七月半起事。次日杨镜澄和刘绍宽等召集江南乡绅商议,以对抗“神拳会”。会上,大家一致同意江南民团总部设在张家堡,推选杨镜澄为民团总董;陈筱垞、黄庆澄、夏仲甫和刘绍宽为副董;陈锡琛、夏绍俅、郑庆澜、杨慕份、鲍铭书、陈龙光、杨树勋、吴鹤笙、姜蒋阆、张幼明等为各都分董。会后,江南民团请来平阳驻军首领训练团丁,并向官府借枪五十支,各都均做好枪械准备。
六月十五日,温州太守来平阳议抚时,召杨镜澄、诸葛和卿、黄庆澄、陈筱垞入见。训导吴承志认为招抚为失计,应该剿抚兼施,因为与太守意见不合而离去。次日中午,张家堡宴请团酒,与会者上百人,大家还研究制定了团练捐章。当天傍晚,拳匪二百余人过境径往钱库,他们要求钱库地方摆三百桌酒,招待南下拳民。到钱库后却不见有人接应,金于是决定对钱库天主教堂发动攻击。
杨镜澄与陈筱垞等商量后决定:第一马上派杨君雅、刘绍宽等到江南垟各都联络分团的负责人,约定与官兵一起合剿在钱库的拳民;第二派人向平阳知县谢焯蓥请求官府干预;知县派遣都司蓝蔚廷统兵征剿钱库的拳民,潘义发部驻扎钱库,保护教堂。金宗财率拳民多次发动急攻,均告失败。江南民团与蓝蔚廷的部队已经对拳民形成包围之势。金宗财见队伍腹背受敌,在官兵和民团的联合攻击下,已溃不成军,只好率部撤出钱库,向仙居方向撤退。
后来在官方和江南民团的合击下,神拳会首领全部落网。为了表彰江南民团的贡献,温州道奖励江南民团银牌百面,并赠送匾额,上书“众志成城”四个大字。从此以后,刘绍宽深知家国之忧,匹夫有责。于是开始融入江南垟的乡绅阶层,常常成为邻里间寻求公正与和解的桥梁。每当乡亲间发生争执或纠纷,大家总爱请他出面调停。他以其公正无私的态度和深入人心的威望,总能让各方心悦诚服。
1902年,刘绍宽开塾于杨慕份(字君雅,号晦阁,谱名君昂,郡庠生,江南镇董事会总董兼学董)家,学生有杨悌、志朗、翼孙、绳孙和二女婿林凤翘。同年,“霍乱”流行,刘绍宽的外祖母、仲母舅杨镜澄和表弟杨慕侃相继去世。
这一年,刘绍宽通过黄庆澄寄来的《申报》等资料,详细了解了东西洋文化的优越性,萌发了学习日本和西方文化的强烈欲望。
1903年9月19日,刘绍宽受学生殷汝骊的邀请,在上海震旦学院拜马相伯为师,在校学习一个月。震旦学院是马相伯创办的一所私立大学,瑞安项渭臣总理其事。期间他同殷汝骊、杨悌、宋季玉一起参观南洋公学。同年,他与鲍铭书在刘店创办私立白沙小学。
四、游日考察
1904年正月初七日,参加杨宅祭小宗祠并饮席,正月十五元宵节,张家堡举行张家堡迎神抬佛,刘绍宽捐款赞助。同年他担任刘店族谱总纂。同年,刘绍宽担任平阳中学堂教习,他购来《京师大学堂讲义》作为教习模范,堂生中文分甲、乙、丙三班,西文亦分三班,亦有专修中文者,共十二班。平时他还亲自命题和教授课堂。
为探索新式学堂的办学之路,经过前期的准备,他准备在中秋之际游学日本,激动之余写了一首:
《东游杂句》
窄襟短袖气飘扬,年少翩翩说改装。
我已蹉跎成老大,不妨初服到扶桑。
少不如人壮志虚,名场困我廿年馀。
此行聊补蹉跎憾,敢贩新闻当著书。
东学新开法政科,卅年欧化竟如何?
东江英儁来如鲫,此去终南方式多。
1904年中秋,刘绍宽偕同陈子蕃自费东渡日本,历时七十多天,遍访日本教育界人士,考察日本的大、中、小学。他每天撰写参观记录,归国后整理成《东瀛观学记》一书,详述日本学制、学校管理、教学方法、教材内容及社会重视情况。这本书是他一生重要的著作,对温州教育产生很大的影响。孙诒让亲自为该书作序,并给予高度评价,刘绍宽也将此行视为他一生事业的重大转折点。
五、励精图治
刘绍宽游学日本归来后,把日本办学的方法告诉乡绅们,仅仅几月,平阳仅江南一乡,蒙学堂创成十有四区,孙诒让说瑞安学务将因此落后于平阳。他积极参与孙诒让一起筹办温处学务分处,使温州的乡村学校数量剧增。
1905年,刘绍宽担任温处学务处编辑部主任。这一年弟弟刘绍瑀考取日本速成师范,列入保送一百名额,后因经费难筹等原因罢学。在刘绍宽的介绍下,他入上海震旦学院学习,同年,以第一名成绩考取杭州武备学校,民国四年受聘于浙江省立第十中学教席,他也是温州二中创办者之一。
1906年,刘绍宽担任温州府中学堂监督,他通过杨志朗从湖北寄来师范教科全书14册,通过殷汝骊从北京寄来师范学3册。刘绍宽对学生始终是关爱有加。这一年在他的鼓励下,杨悌留学日本中央大学;学生曹澍考入早稻田大学;清末民初张家堡一共有五人留学日本,人称“留日五君子”。同年,杨慕份在大夫第创立关西小学,时年六女刘惠出生。
1907年清明节,刘绍宽再登东墩,看见二十四年前与中表同学种下一棵小榕树已长成大树,而如今当年植树之人只剩他与杨玉笙,见物思人,感慨万千,便深情地写下:
《东墩记》
东墩葱郁日经过,回首当年感慨多。
嬉戏儿时曾筑土,扶疏乔木已成柯。
风霜历炼钦名节,朋辈销沉叹逝波。
俨似高人来物外,自将铜狄几摩挲。
同年,刘绍宽先后担任省立第十中学校长和温州师范教习。
1908年,初一日丁亥,阳历二月二号,礼拜日杨志恺、君雅、玉笙、季藩、少蓉、君旭、伯幹、公燕、研农、莹孙、体经、作鑫、寿崧、宪楷、陈松泉、李蔚岑均来晤;初二日戊子雨,阴刘店与祭宗祠。午后遇鲍竹君,商白沙小学事……
同年,刘绍宽担任温州师范教习。时年周季兰为关西小学教员。
1909年,宣统元年正月初一日壬午晴往杨宅贺年。杨君雅、公燕偕诸弟侄来贺年。初二日癸未阴往刘店,与祭宗祠。谒本生继母章太孺人及仲琳诸弟。过鲍竹君而回。十二日癸巳,阴。自朱家斗还,至刘店,为白沙小学事留商,晚回。
这一年刘绍宽担任温州师范教习之职。同年六月省咨议局议员复选举期,投票于师范学堂,有朋友建议:“而王志澂未成名,不能有所阶进,以展其材,为乞以此议员让之,并乞转语平阳投票诸君,余应允之。”刘绍宽知道这对王理孚的人生前途至关重要,在他的努力下,王理孚和黄式苏、陈黻宸、陈锡琛等人顺利当选省议员,刘绍宽这种推贤让能的高尚品格得到了学生王理孚一生的敬拜。
1910年正月初一日,杨志恺、君旭、翼孙、翯孙来。缙儿随往后仓贺年。午后,杨君雅来谈松泉家事。申刻至李蔚岑表叔兄弟家,并过叔荫、研农诸家。检书治装,将为赴郡计。删存旧日记。检算旧冬家帐;初二日丁未,晴。检算家账,去年计用至五百元左右,除偿债各项外,计用三百五十元左右。率缙儿往刘店谒继母章太孺人,与祭宗祠。午后,往缪家桥。晚过竹君,谈少顷,归。
同年二月十四日晚起程,初六日到京,四月廿二日揭晓时“温州脱榜”,温州竟没有一人考上。这是刘绍宽最后一次赶考,他的科考生涯以此而告终。四月廿四日,他作诗:
《试罢偶咏》
都门一夕理归装,书剑飘然指故乡。
客里光阴六十日,可怜奔走为谁忙?
薄海喁喁国会开,科名况是劫馀灰。
刘蒉自信怃时士,何时君门射策来?
京华旧梦十三年,咫尺无因到木天。
今日重来仍刖足,荆山抱璞一潸然。
此别觚稜日已西,故人裘马隔云泥。
名山著述吾家事,犹愿光分太乙藜。
科举的再次失败,让他对仕途心灰意冷,于是他开始接触佛经。同年十月十一日,他陪同省视学刘秉文视察关西小学。
1911年正月初二日,往刘店,与祭宗祠,谒章太孺人。午后过鲍竹君。竹君去二月十五日举一子。归抄旧日记。杨公燕来。
正月廿四日癸亥,晚到家;廿六日乙丑,阴,搭盖彩架,它具什物;廿七日丙寅,雨,载嫁奁;廿八日丁卯,晴,缙生是日迎娶于金镇陈毓璇君次女;廿九日,晴。午宴客,三十七席,即日相见、庙见。晚宴女客。
同年,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王朝,刘绍宽应邀担任温州教育部副部长。
六、造福桑梓
1912年,民国成立。刘绍宽担任平阳县第三科科长和平阳教育会会长,为了调查平阳全县教育状况,他摸底走访全县所有的学校,了解办学和师资情况。
同年六月初五日,午后至刘店,晚回。夜谢仲远来;初六日陶镕字铸民来。午后志朗、志恺来。朱仲光来。三女宝璁出阁蔡耐夫,四女瑞麟出阁。
1913年正月初一日,往后仓及邻舍贺年,志朗、公燕、君旭、玉笙、少蓉来贺年;初二日,往刘店祭宗祠,因拜跪礼废,遂辍祭;初六日,癸亥。缙儿请毕业酒八席,陈寿民内兄、陈毓璇亲家,李寅生、星联、朱可颜诸姊妹丈,甥仲光及各戚友均来;十三日,同缙生往刘店观迎神,唔陈商臣,因邀至家。商臣谓缙生脉尚未静,须暂缓出门。
这一年,刘绍宽转任永嘉县第一科科长,兼省民政科科员。同年,长孙刘昌镠出生。
1914年三月初九日。知事项仲霈在乡禁烟极严,有村警为所枪毙者。余归,而章良、方良、上江、木桥头、涂厂诸村人皆来询问。竹君信来,刘店悬赏有获烟苗一株者,赏洋银一元五角;初十日,午后至刘店,获烟苗十馀株,赏洋十馀元。晚回;十一日,清明节,祀祖先;
十二日,竹君来,为拔烟苗事,商酌奖赏之法。午后同至刘店,适彭亲兵带一支小队来视察烟苗,夜宿白沙小学中。志澂来,晚回。夜自刘店回;十三日。方厅、芳妹公来,粜宗祠众谷,并算往年账目;十四日寅刻,缙生妇陈氏举一男。
这一年,刘绍宽转任乐清县第三科科长、永嘉县第三科科长,他亲自调查了乐清全县学校情况。六月三十日,刘绍宽和毛瑞卿、陈谱笙、陈雨田、胡叔玉、杨研农、吴次垣、鲍仲敷、夏克庵、鲍竹君等十人商约建社,取《论语》“四十、五十而无闻焉,斯亦不足畏也已。”之名成立“无闻社”。
1915年刘绍宽担任《平阳县志》副篆和平阳教育会会长,同年与黄庆澄、谢侠逊、陈竹友、周幼康、苏景澄等交流甚多,由于厌倦世事,他开始阅读和研究佛经著作。
同年八月初三,刘绍宽自感从政多沾不良习气,人格易堕落,故不复入政界。回忆过往经历,写下了饱含深情的人生感慨:
《枕上作》
无限胸中事,波涛忽拥来。飘蓬秋又老,赴壑水难回。
身世茫茫感,生涯逐逐哀。江头闻旅雁,中夜起徘徊。
少小亲铅椠,千秋志未渝。良师启津逮,俗学扫榛芜。
羊竟多歧丧,蝇教白璧污。兰陵风已渺,回首泪为枯。
同年十一月初六日,午后自县城回,往君雅家贺其令郎孙吉席之喜;初七日,午后往刘店,同柢斋往上江抄录王氏、方氏族谱,回。晚饮君雅家。
1916年正月初一日,“从今已是知非日,此后都为寡过年”,余是年为五十岁也。往后仓贺年,在莹孙房小坐。询志恺(恺),借王圻《续通考》。杨作鑫言家有宋周坦书一纸,俟往之阅;初二日辛未,雨。 往刘店拜章太孺人,与祭宗祠。午后至竹君家,商白沙小学办法,添设夜课,与五女说《立命篇》《八反歌》《劝孝歌》
初五日甲戌,阴雨。读曹植诗五十五首。姜啸樵函荐教育会书记,并询购香蕈,即复函。夜作《东墩树行》,未完稿;初六日乙亥,雨。王子久、李公仪、李寅生来贺年。弟旭林来。以《东墩树行》示玉笙,玉笙亦和作:
《东墩树行》
步出东墩里,遥指东墩树。黛色何苍苍,重阴正布濩。
借问种者谁?事往犹可溯。忆昔癸未岁,三月春正暮。
寻芳五六人,行野得新趣。获此径寸茎,云是干霄具。
移根此焉种,培壅深且固。尔时聊寄兴,事已不复顾。
不谓磊砢材,得地乃展布。老干排风霜,新枝吸雨露。
偃蹇三十载,旧观改亦屡。独念旧游人,周还已非故。
羊昙恸安石,挝策西洲路。封胡群谢才,宿草凝烟雾。
画师今所南,恻怆山阳赋。惟余杨伯起,高世隐农圃。
屋住东西头,清谈时倾吐。
坐阅陵谷变,蓬莱经几渡。独爱树婆娑,不与兴亡数。
吾闻孔明柏,苍皮老风雨。根石柯青铜,千载栋梁遇。
亦闻陶潜松,盘桓惬幽步。不受大夫封,自供高人慕。
顾此葱郁姿,相期勤灌护。吐纳日月精,怀抱烟霞素。
岩野阅春秋,朝昏送乌兔。岁寒兹后凋,天心贞元寓。
刘绍宽通过写三十年前在东墩种下的树,回忆起生活学习中遇到的师友,也吐露出自己功名不举和仕途艰难的人生感慨。
这一年,刘绍宽担任平阳教育会长,实地调查平阳宗教场所情况。经常去半山庵素食静修,继续研究佛经。
1917年正月初一日,遣儿子缙生往后仓贺年。后仓诸表弟、侄来贺年;初二日丙寅,晴。仲琳携诸子謇生、誉生、生来贺年,同挈缙生与同往刘店拜谒继母章太孺人,遂与祭祠。午后晤鲍竹君,晚归;初四日戊辰,午后往刘店,与竹君商白沙小学事,仲琳、旭林两弟,柢斋、鉴、玉如、希程、曦初均在。应耀甫廷光来,竹君留晚酌,甚欢,夜归。
正月十三日丁丑,仲琳来示《猫苑序》,为酌数句,同往刘店。午饮竹君家,张仲窥、林松田。旋至社庙观迎神。晚归,李星联来。河前李姓来,以事乞函而去;十五日己卯,晴。张家堡社庙迎神,往观,适林松田、吴玉田、朱文甫、仲铭、刘方昌父子来,留午饭;廿二日丙戌。至仪山,晤陈雨亭凤飞。申后,监后垟迎神来地约四百馀人,里邻派供,早晚共百二十席,余家两席。
五月中旬开始,刘绍宽夫人和儿子缙生以及媳妇等相继患疟疾,治疗一月余方愈;七月十五日丙午,晴。杨外读自金乡来,言媳产一男孩(刘昌汉);初五日乙丑大雨,午后晴。五女少麟出阁,适杨志恺令郞士璋,字峨甫,幼名鬻孙;初八日戊辰,与祭杨公祠;十五日乙亥,晴。刘店与祭宗祠,遣缙儿往。
这一年他任省立第十中学校长和平阳教育会长,整理厚庄诗文抄。
1918年戊午正月初一日,刘德明来贺年,杨霁朝、寿昌、寿龄同来,志恺、君旭、公燕、少蓉、浣西暨诸弟侄均来。缙生往后仓诸家贺年;初二日,阴。往刘店祭宗祠,谒继母章太宜人,仲琳、旭林均在家。诣鲍竹君小叙。
这一年刘绍宽继续担任省立第十中学校长和平阳教育会长;同年继续研究佛经,是年孙女箐箐出生。
1919年初一日甲申,雨霰,甚寒。诵《弥陀经》《普贤行愿品》各一遍,阅《大乘起信论》。按,是年后,每晨持诵经卷,嗣后增加《金刚经》一卷《心经》三卷,即有旷课,亦补足之以后每日不复记;初二日乙酉。遣缙生往刘店祭宗祠,并交祠众账簿并洋银三十元八角一分一厘。
1919年农历六月初九日,五十二岁刘绍宽携全家老小移居县城西门,从此结束了五十年的羁旅生活。张家堡留给了刘绍宽丰富的人生记忆,养育之情,亲人之情,栽培之情,无数种情感汇聚成一首诗:
《己未移居赠别杨志恺、公燕诸中表弟侄》
刘绍宽
少小住江南,老大迁江北。回首五十年,往事记历历。
堕地岁未稘,遂遭屺瞻厄。有母如所生,抚之从甯宅。
堂上李太君,钟爱出肝膈。诸舅教诲之,辟咡常在侧。
中表若弟昆,十载陪砚席。同岁入泮宫,鹿鸣先通籍。
犹记戊寅岁,舅家爨初析。随母僦邻居,隔墙仅咫尺。
傍晚挟书归,表弟泣向壁。须臾不肯离,此情可追忆。
群季年差少,兄事忝畴昔。兰玉正诜诜,蔚向谢庭植。
春华不知荣,秋蕾弥慨息。己丑岁云暮,萱荫俄倾昃。
墓木拱泷冈,空负欧阳获。乙未哭渭阳,伯舅先易簧。
丁酉武林归,季舅即窀穸。庚子随仲舅,乡邦靖氛逆。
始知家国忧,匹夫与有责。壬寅秋疠盛,仲舅忽罹疫。
一门集三丧,悲风重凄侧。自此古欢坠,弥觉老怀索。
车杖思昔游,琴书叹廖寂。继起封羯贤,奂若连城璧。
出为时向望,处为里矜式。诸孙耳环秀,诗书绵世泽。
弱女重连姻,教之修妇职。予衰老无用,驽骀甘伏枥。
岂有迁地良?但求蜗居适。有子习医书,谋生自食力。
女也略识字,安能称不栉?孙儿竞呀呀,未知章与栎。
当此移居时,据挡及斋甓。贮盈笑无金,轻舟或载石。
拟具钓水竿,更办游山屐。春秋选佳日,涯巅时缘涉。
时事旷不闻,新知渺难识。唯有阅人世,河山感棋奕。
空桑三日宿,濒行亦恋惜。矧兹数十载,忘情安可得。
书此别亲知,聊纪平生迹。持赠河梁言,努力崇明德。
作者:杨观达 龙港市政协文史专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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