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港铁三协会三剑客闪耀武汉全国铁人三项冠军杯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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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朱春香
1953年开春,妈妈带着时年九虚岁的我去学校报名注册。
学校办在朱家宗祠里,四周环河,校门口前有座小桥,仅放着两块石板的简易桥。晴天还好行走,要是遇到雨天,大伙都得蹚水出入。
说是学校,其实只有三个年段,分二个教室上课,二、三年级是复式班。刘百展老师是我的班主任,又是全科目老师,还负责学校文艺节目的编排工作。刘老师中等身材,头发、胡子都留得很长,那时才40多岁的他,却显得格外苍老,但眼睛炯炯有神。他穿着单薄,没有几件换洗的衣服,手上长满了老茧,手心的皮很厚。
每当早晨,母亲送我到桥头时,远远就能看到他站在岸边迎接同学们到校。刘老师多才多艺,除了能歌善舞,还会剪纸这手艺,经常剪出各种不同图案。课余时,组织同学参加各种活动,比如成立秧歌队,教同学们扭秧歌舞。
刘老师胆子特别大,还自己动手去捉青蛙、捕蛇,将皮剥下来制作二胡自拉自唱。他还会口技,用各种树叶都可以吹出美妙的曲子。他学狗叫,狗就会跑过来围着他叫;他学鸟叫,天空中就会飞来很多小鸟,落在附近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。他还会学女声与男生对唱,小孩啼哭、老人对话,以及各种人物的表情及腔调,常常逗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刘老师热爱教育工作,爱他的学生。他课堂教学形式新颖,不矩形式追求实效,他用直观教学引导学生即动手又动脑。他常说:课堂让学生活跃一点有什么不好呢?“趣味教育法”也是不错的愉快教学法,让学生轻松学习。每周一至周六的早晨,他会对早到的同学发自己剪的蝴蝶、花朵等各种剪纸作品来当奖品。年终刘老师还自己掏腰包买学习用品,奖励给同学们。
刘老师家境困难,但他乐观向上。他在学校后边空地上种些蔬菜,空闲时到河边抓些小鱼、小虾、摸些田螺。当然,一些如老鸦葱和苋菜、红马兰等野菜,也是他常吃的食物。
朱家站地方以前没办过学校,识字的人更少。自1951年8月,刘老师来创办学校,也是受上级指派。于是,他离开老家白沙小学,挑着箩筐、棉被,脚穿蒲鞋来到朱家祠堂不远的五显爷殿(偶像庙)。当时的先生愿意来这么穷的地方办学校都说是很好的,但大家都没钱上学啊!看见他那一身装束,调皮的孩子甚至给他起了个“抬棺材先生”的绰号。
他的宿舍在五显爷殿戏台上,四面透风,附近还摆着棺材。因多年失修,房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,可谓夜夜都在“望星空”。尤其是到了雨季,则很糟糕。学校没有教学设备,刘老师自己动手制做教具,他把门板拿来当黑板;用破板糊纸当办公桌;用长木板两头摆在砖头上来代替书桌;学员自带凳子,解决课桌椅问题。他用泥土、破砖头、石块在墙角上筑了一个小小灶自烧自食,吃的是红薯丝、红薯藤、藕片,下饭的菜便是老家带来的咸虾子酱。
当时的刘老师,除了正常上课外,还积极开展扫除文盲工作。在他努力下,学员人数不断增加,但文化程度参差不齐,他为了便于教学,考虑分班,可学习场所是个难题。为此,他多次向上级提出申请,必须尽快解决危房问题,消除安全隐患,所幸得到了上级的重视。
1952 年春,办学地点转移到朱家宗祠。经过一番修缮的简陋宗祠,能基本解决新生入学问题。招收周围汇龙、双龙、李庄站、长连屋等村的学生。于是就有了文前所说的那些事。
其实,刘老师在朱家站任教期间,如果村民家有困难,他能帮的,也都会赶到,帮着割稻、打稻,车水……善良本分的刘老师,乐于助人,在他看来,学生都是自己的孩子。
一个星期天,他回到白沙中心小学,把一万元钱捐献给学校帮助成立图书馆。有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,路又黑,他替大家去五里路外拿幻灯机,脚崴了,但幻灯机保护得好好的。除虫时,他自己每天捞流托(田翻耕后浮在水面的杂物虫卵等)一担,晚上又帮助村干部统计除虫数据……组织上奖励刘老师六十斤大米。他把这笔大米再凑上二万元作为抗美援朝的捐献款……1952年9月,他光荣地当选为平阳县部一大队四班乡级优秀人民教师。
刘老师出生于书香门第,他的大伯是白沙小学创办人,教育家刘绍宽先生,父亲刘仲琳是刘绍宽的二弟。父母都是知识分子。他从小受父亲影响, “重学”不重视置办田产、经商赚钱;常说儿孙有学问就是财富……他于省内一所师范院校本科毕业,后又前往上海中华艺大音乐系肄业。因父亲亡故,家道渐衰,便应聘教书行当。他的爱人毕业于浙江省立第十师范女子中学,亦从教为业,后得病不治,享年35岁。这之后家境更困难了,对刘老师打击很大,他的小儿子和女儿无奈辍学。
刘老师多才多艺,能写歌词会作曲。平阳中学、钱库小学、白沙小学等校歌都出自他手。在朱家站任教时,他创作了抗日战歌教学生唱,还会撰写剧本指导学生演出。1953年下学期开学第一天,我和往常一样起早上学。这一天,却不见刘老师到校门口的桥头来接我们。后来才知道他被调走了。据说刘老师大部分亲戚属于“剥削阶层”,而且他大哥当时还在台湾教书。弘一法师弟子刘质平是刘百展的老师。刘百展老师在上海中华艺大读书时,陈望道先生是当时该校校长。由于社会关系复杂,刘百展老师因而被免除白沙小学校长调往乡村校任教。而这一次的不见人影,是被强硬动员自动退职……
在教育岗位整整度过30个年头(解放后六年半)的刘老师,就这样莫名地失业了。他只好在家吹吹、拉拉、唱唱、自娱自乐,而这些,又哪里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呢?不理解他的人以为他得了“神经病”。1962年7月,我从宜山中学毕业。正逢朱家站办学缺教员,我选择回母校任教。朱家站小学是刘老师创办的,我与他有过一段师生缘,刘老师的样子时常浮现在眼前,他的品行,一直是我人生的榜样,也是我一辈子扎根农村教育战线的精神支柱。我怀念他!尊敬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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